父有时候会给他讲些琴理,有时候就说些人生经验。
他跪了三天三夜,才跪得师父心软。
“如今回头再看,也是好事,正因为有了这一出,我遇到了他,我还得谢谢他一家。”
“后来我师父生了病,吃了两年的药也没见好,有一天午后,他说想弹琴,我就把他扶到院里。”
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——
“我师父说,一个好的琴师是一定要在红尘俗世里摸爬滚打的,在深山里只能练练琴技。”
那一刻,他忽然想好好学琴了。
从那以后,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,每天屁股都不挪开板凳,十指弹出了血。
王家人,自古以来都以谋略著称。
“丫头聪明。”
何止聪明,看来书读得也不少。
原来,董承风的师父竟然是王家人的后代,难怪他既能当琴师,又能做师爷。
按理该是他这个做亲哥哥的,把妹子背出门,可他妹子怕婆家有什么想法,硬是没让他背,连送亲都没让他送。
“算命的说我师父一生有三劫,一劫为家,一劫为情,一劫为徒,都他妈的算准了。”
可笑不可笑啊?
晏三合:“你师傅是个通透的人。”
晏三合立刻从自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,“为什么?”
“你得经历事儿,酸甜苦辣、悲欢离合都得尝一遍,曲子里才会有情。有了情,才称得上琴师,否则就是个弹琴的。
他父母很早就死了,他是长子长孙,为了养家糊口才做了琴师。可家里人一边花着他赚来的银子,一边又嫌弃他做琴师给家里人丢脸。”
他总是听得昏昏欲睡,心道:这些经验都是你老人家的,又不是我的,我听个屁啊!
董承风无所谓的笑笑。
“送了!”
师徒二人在深山里,三间石屋,安安静静的过了十几年后,他长大了,师父也老了。
不光是为了那白花花的大米饭,而是想将来有一天,他能从师父的琴声里,听到一点开心。
董承风眼神忽地暗了下来。
“我猜你师父,就是江南金陵人?”
“我师父年轻的时候长得好,细皮嫩肉的,贵人都很喜欢他。其中有个有权有势的,待他很好,金山银山都舍得捧到他面前来,我师父就跟了他。”
董承风眉目低垂:“倒是我师父,一闭眼,他的脸就在我眼前,一刻也难忘。”
晏三合:“你师父把你当亲儿子待。”
“靠给贵人弹琴,说白了和琴伎也没什么区别,就是卖艺挣钱,看着挺高雅的,实际上也是贵人手中的玩物。”
董承风掀起眼皮看她,意味深长道:“他就是金陵人,家在乌衣巷,姓王。”
我师父万念惧灰,拍拍屁股就走了,什么都没拿,身上就背了一把七弦琴。”
晏三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“我师父出生在一个世家,在他出生前,家道早八百年就不行了,可家里还摆着世家贵族的谱儿,规矩贼多。
师父打他的次数越来越少,脸上的笑越来越多,每天夜时,还端来一盆热水,让他把手泡到热水里。
“先回了趟家,看看父母兄弟,本来想上前认一认的,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,远远地看几眼后,就走了。
董承风挑了一下眉,表情有些轻佻道:“偶尔被贵人看上,也只能卖卖身。”
这诗说的晋代两大豪门王氏一族、谢氏一族的沧海巨变。
晏三合:“然后你就去了金陵?”
晏三合心中大骇。
师父在世时,我的琴声里了不得有一点点乡愁别绪,远远不够的。
寻常的女子哪里知道这些典故?
董承风小小的一记试探后,颇为欣慰地灌下一口酒。
酒顺着喉咙往下流,所到之处很快窜起一团火苗,烫得他五脏六腑都熨帖了。
丫头啊,你也好造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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