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讲一个,就一个,好不好嘛?”
她前脚眼睛一闭,他后脚就把帕子塞她手里,取代自己的手指。
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,往前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,也可能是一马平川。
这世上,没有一而再,再而三的巧合。
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。
这是淮右的闺房。
谢知非听着自己的心跳声,手一点一点掀起帐帘。
李不言一见她眼泪汪汪,就知道这丫头想多了,“那你守着,不许离开这个屋子。”
一灯如豆。
“爹,我怎么这里长了两颗痣?”
谢道之回看着她,“母亲,柳氏的确说过这个话。”
“骗人的,咱们家的院墙那么高,穷书生爬上来,要么摔死,要么被人发现后,活活打死。”
“不去!”李不言想也没想一口拒绝。
再后来,她自己捏着帕子就能睡着。
那么,那丫头睡觉的时候再拽着一方帕子,便不是巧合。
“他?谁能弄丢他啊!”
……
姑娘虽然一句重话都没有,可也没让她进房里侍候,这会李不言都不让她守着姑娘……
“李姑娘,你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昏暗的罗纱帐里,少女蜷缩着,长长的黑发散在耳边,映得小小的一张脸越发的苍白。
汤圆喜极而泣,赶紧坐到床前,拿起扇子,替姑娘扇风,扇着扇着,泪又忍不住滑下来,还是怪她多了那句嘴。
倘若此刻晏三合醒着,定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,有紧张,有害怕,有期待……
这是只有他们兄妹俩才知道的秘密。
汤圆赶紧擦一把眼泪站起来,忽然后颈一阵剧痛,她的手下意识的抓了一把帐帘,帐帘轻轻落下的同时,她身子也软软的伏下去。
最后低头的一瞬间,他所有的表情瞬间凝滞。
刚开始几年都是爹哄着,后来小丫头年岁渐渐大了,爹不方便进她的闺房,哄的人就变成了他。
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,在郑家,在那个不起眼的海棠院,一间小小的西厢房。
“哥,你刚刚讲的故事不对。”
“哥怎么没有?”
谢知非拼命地压抑着眼眶里的湿意,但那湿意却汹涌的喷出来,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,逼得他不得不张大嘴巴,大口大口的呼吸。
太过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折翅,盖住了那双冷清深邃的眸子。
他用另一只手摸到她的枕头下,摸出一方帕子,一点一点塞到她手里,然后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指,吹灭蜡烛,蹑手蹑脚地走出这间闺房。
都怪她想做和事佬,让姑娘喝了那汤,否则哪有今儿晚上的事?
良久,他伸出手,想去掀开那帐帘,不知为何心一下子慌乱起来,手倏地缩了回去。
她长睫慢慢阖下去。
汤圆一双眼睛红肿,显然是哭过了,“朱青有要事找姑娘,房里我来守着吧”
她们是怀疑她了吗?
这便是他每个夜里,雷打不动要做的事。
有粉黄色的帐帘,一袭一袭的流苏,夜风一吹,流苏轻轻摇动。
“谁说娶不到,画本子上都写着呢!”
但今天,他把这个伤口露出来,原因只有一个:淮右也不能吃蘑菇,轻则过敏,重则也会要了她的命。
听爹说,那丫头从娘胎落下来时受过惊吓,每天晚上都要拽着爹的手指,才肯入睡。
白色绣竹叶的帕子,一半露在外面,一半被五根指骨死死的拽住。
白光中,他颤着手掀开被子,低头去看她左脚的大脚趾——两颗褐色的痣,一上一下排列着。
可没有用,一个巨浪掀过来,劈头盖脸,将他卷入浪中,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,那浪又把他托起来。
谢知非双腿一软,跌坐在床沿边。
他想伸出手,去碰一碰那个人,却发现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哽咽着,在心里轻轻问一句:
淮右,是你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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